文/虞梦奇 凤凰网《肿瘤情报局》特约撰稿员

核心提要：

1. 7月1日起，澳大利亚允许精神科医生开“迷幻蘑菇”和“摇头丸”，用于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患者，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批准使用这两种药物治疗精神疾病的国家。有研究发现，服用“摇头丸”中成分可在3周内降低抑郁评分，但治疗效果在大约3个月后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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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许多科学家对澳大利亚政府这一举措感到惊讶，并警告需要对这些药物的功效和风险评估进行更多研究。但鼓吹迷幻疗法的业内人士称这是患者的福音，认为这些“毒品”给治疗抑郁症带来新的机会。无论如何，迷幻药合法化带来了巨大的商机，该市场的估值预计将在2029年达到118.2亿美元，是现在的两倍。

3. 另一款毒品“氯胺酮”，俗称“K药”，早在4年前就是美国政府批准的治疗抑郁症药品，马斯克等硅谷大佬也都使用过。2019年，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批准了速开朗Spravato作为治疗顽固型抑郁症的药物，其有效成分为右旋氯胺，也就是“K药”。

4. 中国于今年4月20日批准“K药”上市，用于治疗成人患者的抑郁症。浙江大学团队在对氯胺酮展开深入研究，希望保留它抗抑郁的作用，同时去除它的成瘾性及其他副作用。而至于澳大利亚能否真正控制好“摇头丸”和“迷幻蘑菇”的使用，有医学专家表示，人们以为迷幻药能快速解决问题，但事实可能往往相反。

澳大利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批准批准“摇头丸”和“迷幻蘑菇”治疗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的国家

继美国、中国等六个国家先后批准“K药”上市治疗抑郁症后，自今年7月1日开始，澳大利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批准使用“摇头丸”和“迷幻蘑菇”治疗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的国家。

经澳大利亚医疗用品管理局（TGA）批准，澳大利亚允许精神科医生为抑郁症患者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患者开出迷幻药用于治疗，前者将能合法得到具有精神活性成分赛洛西宾（Psilocybin，又名裸盖菇素）的“迷幻蘑菇”，后者则可以合法地获取俗称“摇头丸”的MDMA（亚甲二氧甲基苯丙胺）。

裸盖菇素则主要存在于俗称“迷幻蘑菇”的裸盖菇属植物中，其中包括200多种包含致幻物质的不同种类蘑菇。它会导致人体会出现急性神经紊乱的中毒症状，造成使用者感到现实感丧失、身体失重、幻听、幻视等症状。

亚甲二氧甲基苯丙胺是一种有机化合物，是毒品“摇头丸”的主要成分。在名为“狂喜”（ecstasy）和“莫利”（molly）的两种“摇头丸”中都可以找到这种物质。它的效果是导致人体中枢神经兴奋并产生幻觉。

目前，澳大利亚医疗用品管理局（TGA）只批准得到授权的精神科医生在一切正常的医疗环境中使用含有以上两种成分的管制麻醉品。

据TGA在做出这一决定时的说明时称：“最主要的研究，是对患有严重PTSD的参与者群体中的临床试验，结果表明了MDMA（俗称“摇头丸”）作为治疗药物的有效性。2021年3期试验的结果表明，MDMA可能是对该疾病的‘潜在突破性治疗方法’。对于赛洛西宾对顽固型抑郁症的治疗，主要效果依据为《新英格兰医学杂志》2022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涉及233名参与者，发现服用25毫克合成版赛洛西宾可在三周内降低抑郁评分。然而，研究人员发现，效果在大约三个月后逐渐消失。”

其实，这些研究并非孤立。英国《泰晤士报》2022年4月11日报道，英国帝国理工学院致幻剂研究中心主任戴维·纳特教授领导的团队首次在两项共有60人参加的试验中发现，赛洛西宾与传统抗抑郁药物的作用方式不同，核磁共振成像扫描显示，它可以在患者大脑各区域之间重建新连接，似乎可以让患者摆脱与反复消极想法相关的大脑活动的僵化模式。相关论文发表在去年的英国《自然·医学》月刊上。

“摇头丸”治疗抑郁症的效果在大约三个月后逐渐消失！澳大利亚是否操之过急？

但是许多科学家对澳大利亚政府这一举措感到惊讶。伦敦国王学院精神病学、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研究所精神药理学高级临床讲师、《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那篇研究论文的合著者詹姆斯·茹克尔（James Rucker）表示，澳大利亚操之过急，“我们还不知道用赛洛西宾治疗后大脑活动的变化会持续多长时间，我们需要进行更多研究来了解这一点。我们确实知道有些人会复发，也许在一段时间后，他们的大脑会恢复到我们在抑郁症中看到的大脑活动的僵化模式。”

包括美国和澳大利亚在内的医学专家警告说，需要对这些药物的功效以及它带来的风险评估展开更多研究。莫纳什大学临床迷幻实验室负责人保罗·里克纳茨基（Paul Liknaitzky）博士承认，“有人担心临床实验证据仍然不足，转向临床服务还为时过早；没有相关治疗能力或治疗设备比较差的临床医生可能会充斥市场；大多数人无法承担治疗费用；对培训、治疗和患者结果的正式监督依旧很少或信息不充分。”

但鼓吹迷幻疗法的业内人士称这是患者的福音，莫纳什药物科学研究所神经医学创新中心的副主任克里斯·兰麦德（Chris Langmead）表示，过去50年来，在治疗持续性心理健康问题方面几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这些依旧被很多国家归类为“毒品”的药物，提供了新的机会。里克纳茨基同样赞赏道，如此一来，澳大利亚人在特定情况下获得这些药物的机会是独一无二的，“药物政策的进展令人兴奋……将能够为患者提供更合适、更有针对性的治疗，而不受临床试验和严格协议的限制”

当然，这也为很多人提供了商业机会。

2023年1月发布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迷幻药合法药用市场的估值预计将从2022年的48.7亿美元增至2029年的118.2亿美元。

报告指出，精神障碍的日益流行、全球心理健康意识的提高以及制药业蓬勃发展是增强这一垂直行业前景的主要因素。该领域知名企业的出现，与这些药物相关的临床试验数量的增加，加上对精神障碍早期诊断和治疗需求不断增加，都有助于全球迷幻药合法化药用市场的扩张。

当前全球迷幻药合法药用市场最有竞争力的迷幻物质如下：麦角酸二乙酰胺 (LSD)、3,4-甲基烯二氧基甲基苯丙胺（摇头丸）、苯环己哌啶、γ-羟基丁酸 (GHB)、乙胺、死藤水、丹参和裸盖菇素，即赛洛西宾。按应用类型划分，主要用于治疗严重抑郁症、顽固型抑郁症、恐慌症、创伤后应激障碍和阿片类药物成瘾。

马斯克等硅谷大佬使用“K药”治疗抑郁症成风，美国四年前批准上市

但早于“摇头丸”与“迷幻蘑菇”在抑郁症行业的影响，另一款毒品氯胺酮，即传说中的“K药”，则早在四年前，成为治疗抑郁症的“良药”。

今年6月27日，媒体披露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正在服用小剂量的氯胺酮来治疗抑郁症。不仅如此，还有人看到他为了娱乐目的而服用这种药物。6月27日，马斯克在推特上发文回应，“传统的抗抑郁类药物把人变成僵尸，偶尔服用氯胺酮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在美国，抑郁症被过度诊断了，但对一些人来说，这真的是一个脑化学问题。”

其实，马斯克只是硅谷几位尝试服用“迷幻剂”来治疗抑郁症的高管之一。知情人士称，谷歌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Sergey Brin）也服用过迷幻蘑菇治病。

有媒体质疑这些高管吸毒的同时，才发现，这是一款已经在四年前即已可合法化使用的“药物”。

2019年3月5日，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FDA）批准了强生公司的速开朗（盐酸艾司氯胺酮鼻喷雾剂，Spravato，Esketamine Hydrochloride Nasal Spray）为治疗顽固型抑郁症的药物，允许鼻喷雾剂与口服抗抑郁药联合使用。

根据FDA的说法，Spravato的疗效在三项短期（四周）临床试验和一项长期效果维持试验中得到了评估。在三项短期研究中，患者被随机分配接受Spravato或安慰剂鼻喷雾剂治疗，鉴于难治性抑郁症的严重性以及患者接受某种形式治疗的需要，这些研究中的所有患者，在随机分组时其实都使用了口服抗抑郁药，并且在整个试验过程中持续使用抗抑郁药，所以主要疗效指标是用于评估患者抑郁症状严重程度的基线变化。

在其中一项短期研究中，与安慰剂相比，使用Spravato鼻喷雾剂的一组，显示出对控制抑郁症的严重程度有统计学上明确的效果，并且在两天内就看到了一些效果。另外两项短期试验则未达到预先设定的证明有效性的统计量级。在长期维持效果试验中，与接受安慰剂鼻喷雾剂加口服抗抑郁药的患者相比，持续接受 Spravato加口服抗抑郁药治疗的患者，症状稳定缓解或反应稳定，更重要的是抑郁症状复发时间在统计学上显著延长。

Spravato的主要成分为艾司氯胺酮，它是氯胺酮的对映异构体，氯胺酮是两种对映异构体（镜像分子）的混合物。通俗来讲，氯胺酮由右旋氯胺酮（esketamine）和左旋氯胺酮（arketamine）按照1：1的比例混合而成，右旋氯胺酮和左旋氯胺酮完美对称。Spravato的有效成分是右旋氯胺酮，也就是氯胺酮的一部分，且实验研究表明，右旋氯胺酮的麻醉效价为左旋氯胺酮的4倍。

氯胺酮实际上就是通常所说的“K粉”，于60年代在美国发明，曾在越战中被当作麻醉剂在野战创伤外科中广泛使用。1970年，FDA批准氯胺酮上市，也是在医学上作为麻醉剂使用。1971年，美国旧金山和洛杉矶市首先报告氯胺酮滥用病例，此后氯胺酮片剂、粉剂陆续出现在街头毒品黑市中，主要消费场所是美国一些通宵跳舞的娱乐场所，光顾这些场所的主要是一些青年亚文化群体。

21世纪以来，氯胺酮的抗抑郁作用逐渐进入研究者视野。2000年耶鲁大学的一项临床研究表明，给7个抑郁病人注射亚麻醉剂量的氯胺酮后，4小时后就可以显著改善患者的负面情绪，并能持续数天。此后，越来越多的研究验证了氯胺酮的抗抑郁功效。在Spravato获得FDA批准之前，美国一些诊所实际上就在使用注射氯胺酮的方法治疗抑郁症。FDA称，Spravato为患者提供了一种更加安全的选择。

据了解，FDA目前也正在监督MDMA用于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3期临床试验和赛洛西宾（Psilocybin）用于治疗顽固型抑郁症的2期试验。

中国已在今年四月批准“K药”上市，国内有团队已在研究去除“K药”的成瘾性成分

在经济全球化环境下，中国巨大的市场自然不会成为空白。今年4月20日，美国强生在华制药子公司杨森中国宣布，速开朗(盐酸艾司氯胺酮鼻喷雾剂，即上文所述Spravato)，获得了中国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上市许可批准，用于与口服抗抑郁药联合，缓解伴有急性自杀意念或行为的成人抑郁症患者的抑郁症状。

与此同时，浙江大学基础医学院和求是高等研究院胡海岚团队也在对氯胺酮和抑郁症之间的关联展开深入研究。

2019年2月，《自然》同期刊发该团队的两篇研究长文，文章揭示了快速抗抑郁分子的作用机制。该团队发现，人类大脑中有一个非常小的核团，在介导负面情绪当中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成为“反奖赏中心”。在抑郁状态下，这个小核团内的活动产生了异常，对大脑“奖赏中心”的过度抑制，氯胺酮之所以能快速对抑郁症起作用，是因为它能够很快地阻断“反奖赏中心”过度放电或者过度活化状态，从而起到一个“开关”的作用，不让“反奖赏中心”对“奖赏中心”产生过度抑制。胡海岚在采访中说：“我们基础研究其中一个重要意义就是发现氯胺酮不是唯一的选择”，目前她的研究中跟应用相关的方向包括，希望对氯胺酮在分子结构上进行改造，保留它抗抑郁的作用，去除它的成瘾性及其他副作用。

精神病学家斯坦尼斯拉夫·格罗夫（Stanislav Grof）曾经说过，当迷幻剂被负责任地使用时，它们对精神病学的作用可能就像显微镜对生物学和望远镜对天文学的作用一样。澳大利亚治疗产品管理局（TGA）在宣布7月1日的最新举措时也表示，“在经过适当培训的医疗保健专业人员的监督下，在医疗控制环境下使用赛洛西宾和MDMA时，使用已经在临床试验中研究过的剂量，是相对安全的。”但是，不论精神病学家还是TGA，真的有能力控制这些药物的“负责任”和“可控”使用吗？

茹克尔说，澳大利亚的新规定“对于如何评估或筛查人们的治疗、如何给药和监测治疗还有很多事项不明。”他担心营利性诊所可能会试图从中获利，这可能会让患有心理健康问题的人面临风险，迷幻药物会导致“强烈的意识状态改变，可以起到强烈的治疗作用，但也会严重破坏稳定”，迷幻疗法中的药物并不是“一种让一切看起来都很好的化学开关”，“人们很容易认为这可以快速解决问题，但事实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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